同居三十题之

21、在屋顶上看星星

婚后设定 小事背景

那是成亲四年后的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。

天帝陛下答应妻子要陪着她去凡间听戏，早早地出发了。虽然戏院晚上才开场，但是人间的早市也很热闹，值得一看，润玉这么说道。

邝露笑着点点头。

去的地方叫栖迟，临近温陵县，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。名字好听的镇是她年少时偶然发现的，就是在镇上的那家戏院，她初次听闻丝竹铮铮，难以忘怀。

上一次来时还是个小姑娘，这一次，她可以拉着丈夫的手东走西逛，真是想也没想到的事。

润玉走过的地方比她多得多，照理说，人间的稀罕活动应该都见识过，小小的早市于他大概没那么有趣。但是他还是好脾气地和她在土路上慢慢走，在大大小小的摊子面前驻足，她鲜少下凡，摊主农妇们有时向她搭话，兜售些东西，她不好拒绝，只是抿着嘴摇摇头，他便云淡风轻地替她解围。

就是时常这么尴尬，她看到少见的蔬菜瓜果，或者式样新鲜的点心，还是会挤过去瞧，态度坚决，势不可挡。

润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，却也没说什么，只是站在妻子身后抱着手，露珠仙子正和一只长得鬼斧神工的萝卜眼对眼，没有空理他。

对小玩意儿不感兴趣，爱的都是些柴米油盐。他有些无奈，复又抬头望望天。

天很蓝，临近立冬，这儿却暖的仍似春末，阳光灿烂，让人心也跟着豁亮。是个好日子。

他们此行低调得很，润玉甚至施法让此处的土地公都难以觉察天帝踪迹，在旁人眼里，他们就是一对平凡夫妻。不过大概是邝露长得乖巧讨喜，他只是出了一会儿神，就看到她手捧着一杯看着像茶水的东西走了过来，说是那卖萝卜的大娘送的，不收钱。

“你喝吗？”她不太确定地看着杯里的墨绿色汁水。

“你喝。”他不动声色地拒绝，看着她认命似的耷拉着脑袋嘬了一口。

“凤尾草，薄荷，甘草，黄花蜜菜。”她含着认真品了品，咽下去笃定地说道。

他真是被逗笑了：“这么学究？那好喝吗？”

“还行，此地湿热，这茶多选药性温和的青草，想必是用来清火退热的。”她认认真真地汇报道。

他笑着说：“夏日是难熬些，冬日却温暖，想来这的鱼儿鸟儿冬天不会太难过。”

邝露颔首：“虽然不滨海，但是离海也不远，海产很多的。”她说起栖迟甚是熟稔，仿佛此地是她第二家乡。

说起来，她很少提起自己，反倒是他，家底儿都在她面前翻了底朝天。他无奈地想。

“还逛吗？”“逛！”

如果能再给他多点时间，不知道能否把之前错过的那些填补上。

天光暗了下去，邝露盼了好久的桃花扇终于开场。

戏是好戏，那名妓虽身处末流，却有副傲骨。家国大义大过花月情浓，难怪邝露说值得一看。

她看着很是欣喜，却也三番两次地偷偷用余光瞄着他，观察他的喜恶。

润玉心下明了，装着一副认真看戏的模样，佯装不觉。

散场的时辰不早不晚，还不到往常安寝的时间。

“回客栈吗？”他问道。

她愣了一下，没有答话，眼神有些犹豫，却还是乖乖地答：“……好呀。”

他知道她难得下来一趟，定是还没有看够的，听了笑笑。

“回客栈吧。”他看着夜空说道，难得的晴朗好天气。

“我们去屋顶上看星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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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顶上是鱼鳞似的瓦片，他们紧挨着坐下。

布星台上的星移斗转看了几千年，却是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它们在人间究竟是何模样。

润玉很想问问身边的仙子，“邝露，”他转过去看她，“这片星空在人间看，和在布星台上看，于你眼中是否有所不同？”

她似乎有些惊讶，大概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，歪着头思索了一下，不好意思地说道“在布星台上看星星，星辰都在我手中，不知不觉以为自己还有点本事。”

他不禁莞尔。

她知道这句傻话是好笑，但是还是梗着脖子辩解道：“是真的！学会的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，虽然没陛下你厉害吧……”

她抬头看着星空，复又说道

“可是在这儿看，我就会觉得，这星空千万年横亘绵延，此间的斗转星移，似乎都与我无关。”

她的夫君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。

润玉是邝露接触星辰方位的第一位老师，也是唯一的一位。她初次布星时手微微地颤个不停，想来，居然已是几千年前的事。

他们已相伴如此之久。

“你呢？陛下眼中的星空是什么样的？”

他听了后沉默了一会儿，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涩。

“当我还在笠泽的时候，”他缓慢地讲道。

在那时，我也曾隔着洞庭湖水看过星星，为了不被发现，我会游到水面附近，一个人偷偷地看。

那时候觉得，这些星星每夜都在同样的位置，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。我真羡慕啊，想着，如果自己也能如它们般，永远不要变，就不会反反复复生出龙角，长出鳞片。再不会被嘲笑，鄙夷，能像条鱼安分地活着。

后来，来到天上，父帝拿不轻不重的夜神官衔搪塞我，我也没有意见，不记得母亲的我就当他的乖儿子，每日好生学布星之法。

那时，我才发现，这历历繁星并非永恒不灭，它是不断在变化的，就好像我，终究要长大，被迫走向龙的未来。

他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多了，明明早上才想着，要好好了解她的事儿，却忍不住又想跟她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。仿佛还想多讨要她的安慰。

他也真够无赖的。

润玉不太自然地转了一个话题：“邝露你看，昂宿在那儿。”

身边的人吸了吸鼻子，温柔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：“看到了。”

“我记得陛下说过，昂日星君的真身周围烟雾缭绕，看上去一团像个冬瓜，人间都管他叫冬瓜子星。”

他们一齐笑了起来，也一齐沉默。

“陛下有很多要担心的事，邝露大概知道一点。”她笑完之后轻声说道。

譬如离开的这段时间天界事务可重，譬如悬而未决的鸟族首领人选。

譬如他失去的那一半天命仙寿。

奔涌而来的千愁万绪将这对年轻夫妻一同淹没。快乐，这种甜蜜的情感他们尝得太少，好日子似乎一眼就可望到尽头。

“你知道我做事向来不后悔。”他抓紧她的手，努力调整情绪，声音却还是有些颤：“成亲的时候，看着你朝我走过来，我却有些悔了。”

后悔自己那时为何那样义无反顾，如果那一半寿命他没有给——

“没关系的，陛下。”

她还是红了眼眶，他们都红了眼眶。

但是她还是一字一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说道：

“也许，陛下会比我先走，那也没关系。”

天上的星星陨落了，但是它的碎片不会堙灭，它会一直漂浮在浮沉里，等待着。 

迟一点，等我这颗星也落了，还可以和你在虚空里相遇

我们终究会在一起。

她尝到夫君嘴角边的泪。

他们一起看着那历历星河，夜已很深，各家各户都点起烛火。

灯火万家城四畔，星河一道水中央。

这只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平凡夜晚。未来依旧难以捉摸，但是星移斗转，于此与我常伴的不是别人。

是你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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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了吗，天界的小殿下出生在晴朗的秋夜，那晚星辰明亮。

陛下为他取名潼圭，潼为水，圭为玉。此名暗合天帝陛下表字，圭既有贵族礼器之意，亦可作日月星辰量器来解，与陛下夜神旧职相连。天界众仙来道贺时，无不夸赞这名字取得端正精妙。

天帝闻言笑笑，并未多言。

待众仙散去后，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。

“亲量圭尺,躬察仪漏。目尽毫厘,心穷筹策。”他抱起儿子轻声念，戳戳小孩的肉脸颊：“虽非此中真意，但他们说的也不算错。”

娃娃眨了眨眼，砸吧了一下嘴，不知道爹在说些什么。

润玉笑了，又念：“万里人南去，三春雁北飞。”

他温柔地拢拢妻子的发丝，她睡得有些沉。

“嘘，别吵醒娘亲。”

不知何岁月，得与尔同归。

【END】

板烧der话：

潼圭同归

这两人对自己的命运都比较豁达，这一点我做不到。

亲量圭尺,躬察仪漏。目尽毫厘,心穷筹策。出自《南齐书 祖冲之传》 意思是

亲自用尺测量计算日影长短，亲自观察地动仪和沙漏，观察的时候用尽眼力，不放过毫厘之微；计算推演的时候也用尽心力。

润玉还是想让儿子做什么事都要尽力而为吧。

上边的两张图是@梦回繁京 老师画的 老师的插图我大声吹。超级好心地给我又补了一副！

下面还有茶哥哥的舍友场外应援！我幸福的哭惹！没为什么 因为她爱我！